假山叠石之美

琉璃刺猬

    西方园林重雕塑，中国园林嗜假山。
每当我们游览中国园林，总会被各式各样
的假山石峰所吸引。无论是南园、北园、
大园、小园，几乎是凡有园林，必有山
石。可见假山叠石在我国园林、尤其是古
典园林艺术中的地位是十分突出的，它是
中国园林中最富表现力和最有特点的艺术
形象，是中国园林的一大创造。
    在中国辽阔的土地上，有众多的名山，
这是造园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源
泉。中国也是盛产石材的国家，造园家利用
不同形式、色彩、纹理、质感的天然石，在园
林中塑造成具有峰、岩、壑、洞和风格各异
的假山，再加上恰当的植物配置，增添了园
林的山野趣味，唤起人们对崇山峻岭的联
想，使人仿佛置身于大自然的群山中，正因
为如此，我国历史上的城市园林又有“城市
山林”的别称。这与山水画“咫尺山林”的理
论相仿佛，是艺术地再现美妙的大自然。
    既然是艺术地再现，园林艺术中的假
山叠石就决非自然的翻版。它不仅师法自然，而且还凝聚着造园家的艺术
    创造。因此，《园冶》中有“片山有
    致，寸石生情”之说；园林中的山
    石除兼备自然山石的形态、纹
    理、质地外，还有传情的作用。清
    朝的朱若极有一段论述山水画
    的著述：“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
    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
    山川也。”①说明了“师法造化”、
    “搜尽奇峰打草稿”的道理。但
    是，画家进一步指出了山水画的
更深一步的境界，即是“山川与予神遇而迹
化也”②，可见画家追求的是“神似”，而不是
停留在“形似”的水平上。这虽是画理，但也
可表明园林艺术创作中“假山一造园者一
真山”之间的关系。造园者往往是借山石来
抒发某种情感，表述某种思想。例如，传说
为石涛手迹的扬州个园中的“春、夏、秋、
冬”四季假山，恰好表达了画论中“春山澹
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
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林泉高·山水训》)
的艺境，这不能说是一种偶然的巧合，而是
国画和造园这两种共同诞生于华夏土地上
的传统艺术的共性。
    当然，在多数情况下，人们对于山石
的欣赏主要还是限于它的形式美。那么，
假山叠石的形式美有哪些审美特征呢?关
于这个问题，李渔曾有过精辟的论述：
“言山石之美者，俱在透、漏、瘦三字。
此通于彼，彼通于此，若有道路可行，所
谓透也；石上有眼，四面玲珑，所谓漏
也；壁立当空，孤峙无倚，所谓瘦也。然
透、瘦二字在在宜然，漏则不应太甚。若
处处有眼，则似窑内烧成之瓦器，有尺寸
限在其中，一隙不容偶闭者矣。塞极而通，
家米芾；见一奇丑无比的巨石，欣喜若狂，
连忙具衣冠而拜，呼为石兄。这则趣事告诉
我们，石峰之美，正在于它的丑。前人在对
园林石峰的审美评价时，曾用“透、瘦、绉、
漏、清、丑、顽、拙”八个字来概括。且不说
“清、丑、顽、拙”是丑的，就是“透、瘦、绉、
漏”也是丑的，这岂不是美、丑颠倒吗?答
日：非也。我们知道，美是审美主体与审美
客体之间所建立起来的一种特殊关系的表
现，x,1象的意义视这种关系而定。不同的关
系，同一对象可以产生不同的意义。如此说
来，自然物的美与丑是相对的，石之美丑也
是如此。在园林中的石峰，由于其目的不在
供人实用，而在供人观赏。因而人们不仅不
把它们看成可供实用的器Illl，而且也不将
它们作简单地比拟，而是按照各自的石性，
作艺术的造型，以表现人的情趣。这样，表
现的丑，就转化而为艺术的美了。在这里，
“透”，显出玲珑多孔，耳聪目明的意态；
“瘦”，显示棱角分明，不屈不阿的风骨；
“绉”，呈现起伏多变，丰姿绰约的情韵；
“漏”，透露关窍相连，血脉畅通的活力。而
其清者，阴柔；顽者，阳壮；丑者，奇突；拙
者，浑朴．，无不表现出独特的审美意境。杭州花圃掇景园内的“绉j
    峰”，石峰高2．6米，狭腰互
    仅0．4米，石身褶皱，“形F
    云立，纹比波摇”，体态秀润
    天趣宛然，堪称假山石中自
    极品。“玉玲珑”宅
    上海豫园，石高4米许，重
    吨多，姿态婀娜，玲珑剔透
    其上有72个孔穴，据说有／
    曾在石下点燃香火，青烟茑
    绕穿孔，一孔不少，可谓漏
    透矣。而苏州留园内的“冠芝
    峰”，一峰就兼名
    “透、漏、瘦、绉”四大特点，厨
姿绰约，清秀挺拔，确为园林山石之冠。递
些使人百看不厌的江南名峰，它们不仅乒
有一般的形式美，而且还渗透着人的锂慧
技艺和理想。
    园林中的假山叠石以其丰富的艺术剜
染力而常被用来作为主体景象，甚至全医
就是一个山景。扬州个园的四季假山以四
片石山房假山都是这方面的著名
例子。苏州环秀山庄亦是山景远
的典型杰作。园以山景为主，以水池为辅．
因山而成名。此园为清乾隆、嘉庆间叠山名
家戈裕良所筑。在苏州湖石假山中此处些
推第一，素有“独步江南”、“天然画本”、“尺
幅千里”之誉。假山形态逼真，结构精致，分
主、次山。一湾池水索绕山峰之下。使山景
增色不少。主山由主峰和卫立在周围的三
个次峰构成。雄伟峭拔，有主有从，层次分
明。整个山体由东向西奔往，至池边忽然断
为悬崖峭壁，气势磅礴，蔚为壮观。山洞穹
顶有大小石块钩带联络而成，几乎不露斧
痕，自然又坚实。在细部叠无数涡洞和皱
纹。一石一峰，交代妥贴，能远看也耐细
赏。此山占地不及半亩，却辟有60余米
窈窕曲折、高低盘回的山径，有峭壁、洞图b—ZU冒四冠百峄
壑、涧谷、危道、悬崖、石室等境界(图
6-24)，有山重水复、移步换景之妙。次
山在园中西北隅，山石嶙峋，与主山相隔
一泓水池，互为对景，是渲染真山幽谷气
氛之点睛。园中青松如盖，花木扶疏，衬
托出山林深邃之意。
    山林景象不仅可供观赏，在园林艺术
结构方面．，假山叠石还可以分隔
空间，增加景象层次，用以隐蔽
园墙，含蓄景深，使景象产生不
尽之意；在面积有限的园林中，
山、石使游览路线立体化——变
平面为三度迂回的路线，不但丰
富游览程序，翻山越岭，寻谷探
幽，增加情趣，并且延长游览路
程和游览时间，从而起到拓展艺
术时空的作用，丰富了游人的美
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