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常常把意境作为艺术创作的中心,亭子也是如此,也同样是为了追求“寓情干景,情景交融”的境界。因此亭子的建造就非常讲究意境的处理,亭子是通过对自然景物的艺术加工和其本身的文化内涵来激发观赏者丰富的想象和联想,引导观常者进行艺术再创造,含而不露地把人引人到一种在直接可感的形象之外的富于想象的艺术境界。
承德避暑山庄中有一座临水小亭子,名“濠濮间想”,是康熙三十六景之一,取材于《世说新语》中南朝梁简文帝入华林园时的一段议论:“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亭子四周嘉树芳草,亭子前碧波荡漾,水中有鱼,林中有鸟,丛中有鹿,这样的环境与亭子名的典故联系起来,典故中所包含着的那种物我交融、全性葆真、超脱世俗、归复自然的思想,便会使人进入更深一层的艺术境界。
在这里,景观亭子的这种情景交融的境界,是通过题名揭示出来的。因此,亭子的匾额、题咏、楹联、碑碣和铭记等等,就成了点染主题、强化意境的重要艺术手段。正如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所说的:“若大景致,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任是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
苏州狮子林中的真趣亭子,其匾额是乾隆皇帝的御笔钦题,寓意“忘机得真趣,怀古生远思”。北京西苑的水云榭,中立“太液秋波”石碑一块,点出荷花四漫、云光映水的情景。拙政园中的待霜亭子,四周遍植桔树,取唐人韦应物“洞庭须待满林霜”的诗句命名,充满了诗情画意,即使树上无桔,但看到匾额和四周的桔树,大概也会使人感到桔红时那鲜艳的色泽和芬芳。在这里,亭子与景和情已浑然一体,使人由视觉的欣赏,升华为情感的交流,并进一步派生出高于自然的“箱降桔始红”的理想景色,在中国,建亭子往往就是为了追求这种物我交融的情感升华的境界。亭子不仅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相映生辉,而且讲究建亭子的“意境”,创造了许多高于自然的“理想美”,及“月到风来”、“雪香云蔚”、“四面云山”、“珏山吐月”等发人联想的艺术效果和令人心醉的理想景色,使人在细腻的官能感受及情感色彩的捕捉和追求之中,达到情感的升华。
这种物我交融的情感升华,是观赏者在凝神观照的欣赏过程中,将感觉、思考、联想、想象和生活经验等充分调动起来,对特定情境的深处内涵进行反复体验和玩味后,而得到的一种虚幻的、却更具有魅力的“意境”。其时,景物形象已经成为观赏者心迹的物化,它以有形的景物表现无形的想象,以实景表现虚境.从而让人心弛神往,浮想联翩,并进而使人对整个人生、历史和宇宙产生一种富有哲理性的感受和领悟。
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写道:“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聘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点出了兰亭子的景境,而紧接着他就指出,这中间还包含着一种深刻的人生感悟和历史感想:“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疡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由此可见,亭子是将外界的自然景物引人亭子内,使人从客观的景物观赏,进人主观的艺术意境,以达到物我交融的情感升华,并进而使人对周围的景物、历史和整个人生产生一种富于哲理性的感受和领悟。而反过来,这些又逐渐地形成一种文化的积淀,使亭子更添魅力。所以亭子之美,井不仅仅是建筑造型的美,而且是空间环境的美、意境的美和文化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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